一个奇怪的老头，明明自己那么喜欢音乐，却要跟我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搞不懂。
“您该休息了。”我觉得他是太累了，打算离开。
“还不就是躺着，死又死不了。”他像是有些生气，又不想直接开口挽留我，父亲说那是音乐家的尊严，就和老山羊一样。
“哦，给你削个苹果怎么样？”我问他。
“牙疼。”他开心地笑了，“来继续说说刚刚的事情。”
“嗯。”我想了想，“你大学去当了钢琴老师，但是老板不让你教真功夫，所以你很生气对吧？”
“黑心啊，”他感叹道，“不过我也就是个小员工，学校附近也就那里还要人，想着攥点钱，以后交个女朋友也不囊肿羞涩。”
“唔......”我咬着手里的苹果，口直不清地迎合着。
“我本来啊，一切都想得很浪漫，浪漫你懂得吧？哈哈，”他像是嘲讽我一样笑了，“我想着上到大城市读大学，会遇到一个文静优雅的少女，最好是那种学画画，学小提琴之类的，也懂艺术的。”
“哦。”我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用纸擦了擦手，我觉得他一定没有找到，因为我妈妈不会，我妹妹也不会，大小姐好像？不知道。
“别打断我，”他说着动了动手指，“我当时就想着，我们会一见钟情，相互欣赏，像是双子星一样互相吸引着，艺术能使我们紧紧相连。”
“毕竟懂艺术的人身上总是有一种特质，会相互吸引的，”他陶醉地说道，“但是我到大学毕业也没有遇到我理想里的人，我喜欢过很多女孩子，也有很多女孩子被我的琴声吸引过，能让我爱上的一个也没有。”
“......”我默不作声，撑着脸看着他。
“那琴行里尽是些两面三刀的家伙，”他失望地说着，“不论是老板还是老师，他们大概也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练了几年就来赚学生的钱，我一开始觉得我是遇到了可以互相欣赏的人，最后发现，我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路人。”
“他们根本就不爱音乐吧，每次我和他们聊起钢琴，他们首先是客套地和我笑，然后说自己小时候练琴有多么多么的痛苦，自己的琴音色怎么怎么的差，老被老师骂......”
“一阵寒暄之后，他们就会开口问我的等级，但不管我答不答他们都会比我高上那么一两级，或者同级，”他冷冷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悦，“我哦，不知道多高兴，跟他们聊我们的考级曲，给他们演示我练的曲子，展示着我引以为傲的肖邦。”
“他们先是震惊，然后是崇敬，最后和我越走越远，我本以为音乐能带给我快乐，也的确是的，我的确感到快乐，或者该说是**。”
“那种把他们踩在脚下的**，我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他们自负自满，自以为能教学生赚钱很了不起，但在我这些学过的人眼里，他们和那些刚学的新人没有是没区别，一样是把键按响了，一样是做着急功近利的速成，”他眼里暗淡了下来，“难怪他们是教这种东西的，也难怪我最后会辞职。”
“没有琴那你干什么？”我能感受到他内心里对那伙人的厌恶，心里也并不好受，他大概是在骂那些人穿上白大褂就乱给人扎针一样。
“我大学毕业了，”他笑了，就像一开始那样，“我回到家了，我可以弹自己的那一架琴。”
“那太好了。”
“是啊，就像是看到了分别已久的恋人，”他笑着，呛到咳嗽了起来，“恋人......咳咳咳....
..哈哈哈......笑死了......”
“......”我给他递了杯水，但他没有要，把我手推开，“没事，回了家，回了家，爸妈已经老了，他们问我为什么回去，我就说是想他们，我已经忘记了我大学是学了什么，就拿了个没用的毕业证，回到家里就一直在和钢琴待着，开始写歌，写曲。”
“很厉害吧？”
“不说多，半小时一首流行，随手可以爵士，古典的话就马马虎虎，没有大音乐家点评也不知道写得怎么样。”他自豪地笑着，爽朗干净，“我后来就一直是给那些音乐公司作曲，编曲，也被收录过，一两个没名气的新人唱了，我拿到cd那时泪都止不住。”
“有给周杰伦唱过吗？”我有些崇拜他了。
“没有，”他摇摇头，“我也没什么名气，父母催我结婚，让我跟他们干活，继承个小庄园，但我是不理会的，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才不断相亲，最后草草结了婚。”
“她会小提琴和画画吗？”
“不会，她是一个庄稼人，我说的东西她一点都听不懂，”他叹着气，“不论是流行还是古典，平均律和五度相生律......什么都不懂，就像我五谷不分一样，我和她都不知道还能聊什么，我当时觉得自己落魄得要死，这一生也算是毁了。”
“要是莫比乌斯的传说是真的就好了，那我就能回到过去，把自己狠狠地抽上几巴掌，让你蠢去娶老婆......”
“......”我一时语塞，替他感到有些难过，他和父亲说的一样，是个落魄的音乐家，有着实力却表现不出来的人，有点可怜。
“后来我和她有了孩子，男的，现在大概也有你爸这岁数了，”他心不在焉地说着，似乎毫不在乎，“据说也结婚了，有个女儿，我还没见过这孙女。”
“为什么？”
“因为当时的我花光了赚来的钱，买了一架钢琴，”他无奈的说着，眼里有了些泪光，“那是我一生的梦想，就是能买一架施坦威的三角钢琴，我觉得我和那女人没有什么好过的，她觉得我是个傻子，我也觉得她是傻子，然后她就带着孩子走了。”
“一架三角钢琴，很贵吗？”
“当时我花了七十万。”他吸了吸鼻子，落寞地笑着，“所以嫁给谁都好，都不要嫁给一个学艺术的傻子。”
“学音乐，死路一条。”
他伤感地重复着这句话，我现在才知道这一句话对于一个如此爱音乐的人来说有多么的残酷而无奈，但当时的我并没有能力去理解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拜他为师，一切就发生了变化，在那之后的第二天。
小雪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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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还有人记得这是惊悚类嘛？
作者喵的一些话：这个和老人的幕间可能不是很好看，毕竟就是男主和一个将死之人的对话，去除塑造男主以及剧情，我个人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个老人就像是未来的我，初晨就是小时候的我。
本喵是个大一学生，学钢琴挺久了，我喜欢音乐但是是一个计算机系软件工程的学生，编曲作曲均有涉猎，比较擅长动漫的曲子233，我知道这辈子已经不会专攻音乐了，特意安排这个幕间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致敬吧。
希望以后看到，我没有感叹学音乐死路一条，而是感叹没有放弃钢琴真是太好了。
——2018.3.9.沙漏里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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